自然之使

本人最怕照镜子——相貌惊人之丑。幸有文字遮丑,且有自娱之功,为吾今生惟一之乐也! 文章千古之事,必呕心沥血为之,以慰余怀,若偶遇一二知己,更一盛事也!

老理儿,老根儿(一)

老根儿姓刘,大名老富,家住曲阜边上的刘庄。

在刘庄,要论谁穷谁富,也许大家说不根彻,要评谁最轴,四外两庄没有不推老根儿的!都说刘老根儿就是根榆木棍子,就叫老根儿吧,一来二去,老根儿叫开了,刘老富反倒没人知道了。

老根儿祖上是干干净净纯纯粹粹的雇农出身,家无一寸地,院无一根草,一家六口人,租了村里地主刘茂德十亩地,地进地出土里刨食吃,除去交租子,一年到头剩不下几粒粮。野菜掺杂粮面勉强饿不死,杂粮面包括高粮面,地瓜面,还有落枣面……饿得孩子们精瘦精瘦的,站在墙根儿,就象竖在墙角的四根棍儿。

熬死熬活终于熬到闹八路的时候,土改干部来村里工作,问刘庄谁最穷,都说刘老富。

“刘老富,不象穷人名字呀,是财主吧?”

“不对不对,刘老富最穷!”

“那村里谁最坚决?”土改干部问的是斗争意志。

“刘老富”村民理解的是谁最轴。

“我们正式宣布,刘老富做刘庄的农会主席!”

为了农会主席这个官官儿,刘老富轴了一个多月,直到土改干部讲明这个官儿是专门和地主作对,帮村里老少爷们过好日子的,你不干,没人敢干也没人肯干之后,刘老富才不犯轴,高高兴兴走马上任的。

分地,刘庄人主张用步量,一样长的地头儿,一共多少步,村里多少人,一口人多少步,分起来快当。

刘老富说,不行,步子大小没准头儿。牵好绳子,用棍量,谁家不准吃亏,谁家也不许沾光。分地分了二十来天,家家满意,没有一个撇嘴的。

分浮财,房屋家什,干部们一一造册,刘老富帮着抬进抬出,东搬西挪,划堆分块,忙东忙西。分得公平合理,人人满意。

刘老富最后打扫刘茂德院子,老儿子跟在屁股后面玩,刘老富扫地很卖力,院子地皮被刮掉一层,扫着扫着,一下子扫出三个铜钱来,儿子眼尖,跑过去捡起来,攥在手心里要跑。

刘老富扔掉扫帚,抓住儿子后衣领,勒得儿子变着音儿地叫爹:“爹,爹,爹……我要做毽子,你这是干嘛?”

刘老富喊:“干嘛――要缴公!”

晚上回到家,老婆不情愿地一边做饭一边嘟念:“为了三个铜钱,没把儿子掐死,亏你还是农会主席,哪里扣不出三个铜钱!”

“三个铜钱也是钱,不能亏这个理儿,爱做做,不做我自己做!”

为了这,刘老富轴了三天,没跟老婆说一句话。

58年,刘老富已经是村里的支书,大家都叫他老根儿了,刚会说话不懂事的孩子也叫他老根儿。

那时候,社会主义大跃进,吃食堂,炼钢铁,浮夸风地动山摇,骆驼大象满天飞,刘老根儿看不惯,眼看着生产队的粮食为完成任务,基本全部上交,老少爷们天天勒腰带扶墙走,返销粮没指望,刘老根儿牙根儿疼,脑门子上青筋跳起三寸高!

在公社开会时,公社书记孟进让预报第二年的公粮计划,刘老根轴劲一犯:“老子不报,整天吹吹吹,把村里老少爷们吹倒吹死,有没有天理?”

这几句话把孟进书记顶了七八个跟头,尤其是他那个“老子”直气得书记顶门上冒青烟:“刘老根儿,你犯什么混,抵制社会主义,抵制人民公社大发展,这个村支书你不想干了吗?”

“这样缺德的官儿,老子就是不想干了!”

说完,刘老根儿气哼哼地甩门而去。

过了几天,邻村赵舍村书记来刘庄走亲戚――他亲家在刘庄――说起开会的事儿。

“这个刘老根儿没一点眼力架儿,轴得没谱儿!”

“刘老根儿这人哪儿都好,就是轴。得机会你跟孟书记说道说道,犯不着跟他沤气。”

也许是赵舍村书记的说道说道管了用,刘老根儿没犯什么事儿,就是丢了官帽,被罚替村里管豆腐坊。(未完待续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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